住在森林深处的兔子一直都是单独生活,从来没觉得有何不妥,直到有一天,它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同:它是一只没有心的兔子。于是它决定去寻找一颗合适自己的心。
夕阳金色的光芒穿过层层树叶与空气平静地落在它身上,它躺在一棵老树下,觉得温暖极了。老树低头时树叶摩擦出钝重的沙沙声:“兔子,你要到哪里去?”兔子抬起头,寂寂地望向老树:“我也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我只是想找一颗心。”“为什么要找一颗心呢?我也没有心,但我也活了很久。”
兔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寻找一颗心。
“希望你尽快找到那颗心。”老树最后仍旧祝福了它。
兔子继续往前走,遇到一只狐狸。狐狸孤单单地蹲在路边,垂头丧气。
“你是有心的吗?”兔子问狐狸。
“当然。”
“为什么有心也是孤单的?”
“有时候有心不是一件好事。”狐狸抬起头看着天空,天空像是被住在天上的坏蛋弄脏了一样,黑漆漆的,“从前我有很多很多朋友,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可是后来,我伤了他们的心,他们全都离开我了,也带走了他们留在我心里的东西。”
“所以你的心是空的?”
“是的。一颗空的心有跟没有是一样的。”
兔子把手搭在狐狸的肩膀上,安慰它:“你可以再去找点新的东西把心填满。”
“你能陪我跳支舞吗?我以前很喜欢跳舞,可是我的朋友离开我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跳过舞了。”
兔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狐狸微笑着牵起兔子的手,踏着欢快的舞步。在温柔的月光下,身处森林边缘的兔子和狐狸看起来像久违的恋人。
“谢谢你,我今晚很开心。”跳完舞后,狐狸对兔子道谢。
“你要跟我一起走吗?我要去找一颗心。”
夜已经深了,兔子和狐狸坐在火堆旁烤着火,火焰跳动在狐狸的瞳孔里。“你为什么想要找一颗心呢?有了心之后,你会变得更脆弱,不能忍受孤独,像我一样,常常难过。”
“可是如果让你选择,你还是会选择有一颗心,对不对?”
狐狸点点头,觉得自己真矛盾。
第二天一早,兔子告别了狐狸,继续踏上寻找心的旅程。
兔子来到熙熙攘攘的城市。城市里,人们面无表情地生活着,虽然城市拥挤的程度已经足以让人们摩肩接踵,但是兔子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比城市里最宽的街道还要远。
兔子经过医院,医院里有做心脏移植手术的医生,但是医生说他只给人类做心脏移植,让兔子去兽医院。
兔子往兽医院前进,却没想到路上的人们都停住不动了,前方有一个红色的东西在发光,兔子纵身一跃,跳进了路边的花丛,却没料到跟花丛里的狐狸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在这里?”兔子很惊讶。
“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应该去找一些东西填满我的心,不管是新的还是旧的。”
兔子用力抱了抱狐狸:“真好,我要去兽医院做心脏移植,我很快就要有一颗心了,你也要加油。”
狐狸的脸红了起来,它觉得被兔子抱的感觉真好,兔子的身体软软的,暖暖的,像清晨的阳光。
兔子和狐狸一起朝兽医院走去,傍晚时分它们经过一个广场,广场播放着它们听不懂的音乐,人们都在跳舞,女士们轻盈地转圈,裙摆扬起丰满的弧度,男士们则绅士地搭着女士的手。狐狸又想跳舞了,便拉着兔子混进了人群,随着人群欢快地起舞。
“我喜欢跟你跳舞,你跳得很好。”狐狸一边跳舞一边对兔子说。
兔子有点茫然:“喜欢是什么?”
狐狸突然想起兔子是没有心的,便不解释了。它们与周围的人群不知疲倦地跳着舞,直到音乐停下,人群都散尽了,它们才在广场的台阶上坐下来。
狐狸看着兔子,心里有点难过。它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又重新有了感觉,只是唤醒狐狸心的兔子却从来没有心:“我多么想,把我的心分一半给你,可是,一半的心什么都做不了。”
“我想,明天到了兽医院我就可以得到一颗心。”
狐狸摇摇头:“在城市里生活的每个人都有一颗心,但是有些人也跟没有心一样。我害怕你在兽医院得到的是这样的心。”
“心有很多种吗?”
“有些心是善良的,它让你去帮助别人;有些心是真挚的,它让你朴实而诚恳;有些心是多情敏感的,它让你去寻找爱。”
“那你的心呢?”兔子问。
狐狸看着兔子眼睛里自己的倒影,眼睛湿漉漉的:“它是一颗多情敏感的心,我觉得是,那天你让我去找些东西填满自己的心,我想那应该就是爱,只有爱能填满它。”
“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狐狸的眼泪流下来,它突然感受到一阵风一样的孤独,“但是我没办法让它知道,我爱它。”
兔子不解地眨着眼睛,它听不明白狐狸到底在说些什么,也不明白狐狸为什么要哭。它闭上眼睛,躺在广场上,沉沉睡去。
漫天星斗之下,狐狸轻轻抚摸着兔子闭着的双眼,突然,一颗亮晶晶的液滴滴在兔子的脸上。狐狸将它拭去,庆幸着未惊醒兔子。
次日,兔子和狐狸继续向兽医院出发。一路上兔子哼着欢快的小曲子,狐狸知道它很高兴——它很快就会有一颗心了。狐狸想:真好,等它有了心之后,它就能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了。这样想着,狐狸觉得自己身体里的那颗心沉甸甸的,好像是被填满了。
它们终于到达兽医院,却发现兽医院周围都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外面围了很多人,警戒线里面消防叔叔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在灭火。兽医院全都烧着了,大火窜得老高,天空都被火光映红了。不停地有动物从里面被送出来,有被烧焦了皮毛的狗狗,也有被烧伤了一直“喵喵”叫的刚出生的小猫。兽医在一旁不停地抢救,周围的人们都在安慰受伤的小动物们。狐狸知道,兔子再也不可能得到一颗心了。
夜晚降临,狐狸与兔子坐在草地上,晚风阵阵,带来花草的清香。兔子抬起头看着高高挂在山岗上的月亮:“我觉得没有心也不要紧,我以前没有心也过得很好。”
狐狸牵着兔子的手:“我觉得你有句话说得对,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还是会选择有一颗心。有了这颗心才有去爱的可能。‘爱’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我希望你也能有。”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我要回到森林里。”
“以前我听人家说,如果突然间失去了心,就会忘记自己爱过的人,想想有点难过呢。你回去的时候要小心,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最后再跳支舞好不好?”
兔子把手搭在狐狸手上时看见狐狸湿润而晶亮的眼睛,沾湿了眼睫毛。
兔子觉得这样的眼睛真好看。
第二天,当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兔子的脸庞上时,兔子缓缓地睁开双眼,它还停留在昨晚那片草地上。它站起来,突然觉得自己身体里多了一样东西。它仿佛在自己的身体里隐隐跳动着,是的,是一颗心。兔子低下头,在那颗心里面看见了自己。
兔子终于得到了一颗心,它得到了狐狸的心,而狐狸早已不知所踪······
填满狐狸心的不是别的,就是兔子。可是狐狸说过,如果突然间失去了心,就会忘记自己爱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