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为人们所密切关注的能够指示经济复苏的出现的众多指标中，有一项指标近几个月来令专家学者们激动不已。“辞职率”走高，引发一片乐观情绪。一篇刊登在《华尔街日报》上的文章今年年初语调愉快地指出，“劳动力市场走好，劳动者摆脱谨慎情绪”。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也欣慰地报道，“每个月有数百万人辞职。这是个好消息。”

复苏的辞职率（自愿离开工作岗位的员工比例）或许确实值得庆祝，特别是如果其他经济指标也随之一同升高的话。升高的辞职意愿说明就业市场发生了可喜的变化，因为辞职意愿能够增加机会、激发流动性，同时说明了劳动者信心的提高，特别是考虑到部分劳动者可能在没有找到下一份工作前即会辞职。然而，也有坏消息——近十年来低迷的就业数据让一些专家开始思考它们对职业规划、美国劳动者心理以及员工和雇主关系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毕竟，这一个漫长的过程。在2006年，私营部门的辞职率始终稳定保持在健康的2.5%左右。到2009年，根据美国劳动统计局的数字，辞职率下降到1.4%。截至去年底，辞职率仅恢复到1.8%。在经济萧条最为严重的时期，劳动者在很长一段时间中一度对经济抱有恐惧心理，导致辞职人数下跌到低于裁员或解雇人数的水平——逆转了常态。

因此，当私营部门的辞职率于今年4月回升到2%时，许多人为之喝彩。然而，大萧条不同于此前的经济低迷时期，它令员工和雇主之间的纽带松散了，并且损害了双方对彼此的信任。

 “在过去的经济萧条中，工作满意度会上升，但是在这次的萧条中，工作满意度大幅下降，同时下降的还有员工归属感。”沃顿商学院人力资源中心管理学教授卡普利（Peter Cappelli）说。“我不认为有多少雇主会保护雇员免受经济萧条的影响，即便仅仅是假装如此。因此，如果你试想一下员工不选择离开的原因，你会发现，他们这样做并非是因为忠诚，而是因为害怕如果变动工作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没有人愿意进入他们认为仍旧处于结构调整中的企业——这就是现在大家害怕的事。这是个‘并不陌生的魔鬼’。”

沃顿管理学教授毕德伟（MatthewBidwell）认为，辞职率的动向（自4月以来保持平稳）本身并没有多大意义，但如果与其他指标一同审视，能够帮助显示经济状况是否在改善。

他说，“带动劳动者流动性增加的往往是现有企业的增长，或新企业的创建。那么，它们从哪里获得劳动力呢？它们会从其他企业挖角。因此，当你看到辞职率走高时，你所看到的其实是人力被从他们所在岗位中拉出来的过程。然而，这一现象并没有发生。在美国资本主义中，这显然是一个改变。虽然存在不同的的劳动力和生产的组织方式，但在一个一贯生存于这样的创业模式中的国家中，这种改变似乎说明就业的创造在减少，令人担忧。”

一个雇主方的市场

另一个令人担忧的原因是，虽然辞职率似乎在上升，但除就业创造以外的因素可能对辞职率造成了扭曲，导致其比实际情况显得更高。联邦政府自2010年以来一直在跟踪辞职率，但美联储委员会主席珍妮特·耶伦在2013年抬高了辞职率的重要性。她说，“尽管目前仍在较低水平，但辞职率的走高意味着劳动者认为他们重新就业的机会良好——也就是说，劳动力需求走强。”近期（8月），她又重申了自己的信条：“我认为辞职率从很多方面来说都是经济健康的信号。”

本周，劳动统计局公布了岗位空缺和劳动力流动率调查的最新报告。报告显示，私营部门的辞职率稳定在2014年8月份的2%的水平。不过，辞职率依然没有复苏到2006年的水平，更别说经济繁荣年代实现的峰值。至少部分导致辞职率走高的原因或许会让乐观主义情绪偃旗息鼓。辞职率在各个行业间有所不同。本次复苏中的大部分就业增长来自于低收入岗位，例如零售和食品服务，而这些领域的劳动力流动率本来就比较高。此外，《平价医疗法案》的颁布可能鼓励了一些人从事兼职工作，或彻底脱离就业群体，而这也会导致辞职率的走高。

毕德伟指出，过去从一个岗位换到另一个岗位的好处之一是赚更多的钱。然而，现在工资增长停滞不前。“过去，你可以从一个技能要求不高的岗位开始，随后跳槽到技能要求中等的岗位上，但现在跳槽到技能要求更高的岗位越来越难。”他说。“制造业活动的放缓也让情况雪上加霜。许多证据显示，中国成长为越来越大的出口国对劳动力市场造成的冲击达到超过了任何人的想象。这些趋势都会造成不平等性的扩大。劳动力市场并不是乐观之地。”

另一方面，对于雇主而言，低迷的辞职率是有利的，毕德伟说。“招聘耗费巨大，人员流动会干扰企业运营，而如果员工感到他们并没有多少选择，雇主的谈判能力就会提高，”他说，“我认为，很多人往往认为随着新鲜血液的加入，你可以甩掉那些你不想要的人，但多数研究并没有显示这样的结果。较低的辞职率对雇主是有利的。目前的劳动力市场似乎依然是雇主方的市场。”

普通劳动者感到前途暗淡。尽管失业率今年有所下降，5月的皮尤研究中心/《今日美国》对1501名美国成年人进行的调研显示，向好的经济数据和状况与劳动者的亲身感受之间存在差异。仅有27%的调查对象表示他们认为工作“相当充足”。

通过观察辞职率和其他经济数据，芝加哥大学经济学教授戴维斯（Steven J. Davis）和马里兰大学经济学教授海提望（John Haltiwanger）发现，美国就业市场的流动性已经大大降低——有关比率已经连续几十年下降，且不分地域、人口类别和行业板块。

他们在题为“劳动力市场流动性和经济表现”论文中说，流动性的下降不利于生产力、工资和就业。“如果我们对于劳动力市场的流动性对就业的影响的评估大体正确，则美国经济早在大萧条前就面临就业率走高的重大障碍了，”他们写到。“此外，如果我们的评估是正确的，在劳动市场流动性没有得到恢复的情况下，美国将无法重回高就业率时代。”

私营部门岗位空缺合计、招聘和辞职人数

经季节调整，单位：千人

资料来源：劳动统计局，《岗位空缺和劳动力流动率调查》，2014年10月7日。

注：阴影区域表示国家经济研究局定义的萧条时期。

毕德伟将美国目前的情况概括如下：“我们处于复苏中，但复苏并不强劲。很难知道什么能让复苏变得强劲。我认为很多情况令人沮丧。”

等候时机

“我认为，人们可能会感到被困在了他们的岗位上，他们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留在一个工作上，而不是冒风险转向别的工作，因为那样做常常得不偿失，”经济政策研究院“种族、民族和经济计划”主任威尔逊（Valerie R. Wilson）说。“劳动力市场总体还远不饱和，因此工资依然面临许多下行压力，而除非工资上涨，否则辞职率也没有增长空间。”

不过，对于那些感到被困于现有工作岗位上的人来说，现在正是寻找新工作的好时机，《逃离美国公司：创造梦想职业生涯的实用指南》一书的作者、职业咨询公司Skillful Communications 总裁斯齐琳（PamelaSkillings）说。“我认为，有些人因为长期呆在一个环境中而害怕离开。而且，人们会说，‘我应该为我所拥有的感到感恩’，”她指出。“与此同时，人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努力工作，因为很多公司人手不足。即使你乐于承担风险尝试新的工作，在超时工作的同时找到寻找新的工作机会的时间也是相当不容易的。”

斯齐琳承认，说总比做容易。不过，挤出时间思考下一步职业发展是重要的。“如果你经常对自己说，‘我希望我能辞职，我讨厌这份工作。’我想很重要的一点是，你应该花些时间，比如午餐时间或半个小时，采取一些步骤评估自己所在的行业的现状，并自问行业现状是否像有些人所说认为的那样暗淡。外面有没有机会？”

辞职率的持续低迷让许多人的信心动摇，斯齐琳说。“如果你在一场面试中得到了负面的结果，这听起来是老生常谈，但一切都和练习有关。你需要设计好你说话的内容，并像一名政客或登上《今日》节目的嘉宾一样说出‘我想说的几点是’，自然地表达你想表达的内容。”

辞职、裁员和解雇人数

经季节调整，单位：千人

资料来源：劳动统计局，《岗位空缺和劳动力流动率调查》，2014年10月7日。

注：阴影区域表示国家经济研究局定义的萧条时期。

一些斯齐琳的客户满足于他们的工作，但她也感到许多劳动者在工作中不开心，经历“很多挫败感”——这些不开心需要找到表达的机会。“从我的角度看，我确实认为，很多人在等待时机，”她指出。“很多公司不再将留住员工、让工作具有挑战性以及实现其他构成良好工作环境的因素作为关注的重心。一切非核心的内容，都是预算缩减的对象。这样的态度影响了员工的感受，让他们认为自己只是在被利用。”

人们如何知道是时候该冒着风险离开一份工作了呢？“有一份有关婚姻的研究指出当夫妻关系达到某一程度以至于你能够从另一人的脸上看到蔑视的神情的时候，即使这种现象只处于出现的早期，它也预示着离婚的到来，”沃顿商学院阿瑞斯高级管理教育学院副院长麦格瑞（Monica McGrath）说，“我想说，这个标准很不错——蔑视、高压力以及在一种组织结构下的无力感。

她补充说，许多公司花很多力气“识别和表彰表现出色的员工。如果你想得到认可但却没有得到，并且你对公司感到不信任，这都会对你整个人造成负面影响。我不知道人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每天早起赶赴工作的。”麦格瑞指出，不开心的员工不要等到对工作的不满达到“摔门而出”的程度再辞职是很重要的。

“经常看到这样的情况；人们并没有找到下一份工作，或是没有搞清楚以后的职业策略是怎样的，就已经离开了原有的工作，”卡普利教授补充说，再没找到下家前辞职永远不是个好主意。他指出，“市场表明雇主不喜欢没有工作的求职者。”

麦格瑞没有找到有哪些劳动者中的挫败感是特别与本次萧条直接相关的。“我没看到什么不同。许多情况10年前就在发生。20年前也听说过。一些人就是达到了那样的时刻，需要迈出下一步了，”她说。“我不认为应该问‘这份工作是否还有乐趣呢？’，而是认为你可以问，‘我是否在智力上得到了满足、感到些许挑战，并且在学习进步？’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而你也没有被蔑视，那么你可能还没到需要辞职的地步。”